DYING  PAINTING  朝 死 而 生 的 繪 畫

"Dying Painting":

Artist-in-Residence Project @ Wang-An Island, Penghu, Taiwan

2015/09/01-15

 

Incididu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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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生而死的繪畫』:

駐村創作計畫@澎湖望安,台灣

2015/09/01-15

 

在澎湖萬安島的花宅駐村期間,

震懾於當地處處充滿了昭然若揭的死亡隱喻,

從物質、人、自然、文化到精神層面,

死亡成為艱困貧瘠的島嶼上、人事物更迭中環環相扣的一個歷程,

赤裸而具體、無從也無需逃避。

 

有感於隈研吾於日本近年天災人禍後提出的『死亡的建築』的想像,

試著以『死亡的繪畫』為主軸,

以創作現地可得的水資源(海水、井水、雨水等)結合水溶性的天然素材等,

並以受潮或古舊而形同「瀕死」的基底材,

創作出脆弱、將快速腐敗或衰退而最終回歸物質循環的繪畫作品,

這種加速消逝的就地取材過程呼應了現地量測的象徵,

並挑戰了悠久的繪畫創作不論議題理念如何、仍與其他新興媒材不同,

大多仍以走向以長久永恆的美術博物館的安全恆定環境為目的地的動機,

這種『理想之地』,即這系列創作所欲挑戰的所在:

 

從環境汲取素材中的地域性,

而放棄純淨淡水做為材料媒介——自遠這塊『理想之地/理想居所』,

它代表的是一種邊陲的想像,

以及異域可能被揭露或證實的其他多元而異質的意志景象。



2015/09/12

 

最近為了創作媒材上的需要,花時間讀起建築類書籍,

隈研吾的《負建築》帶給了我不小的震撼,

他從20世紀與資本主義掛勾的現代主義一路談到後現代的形式之爭,

卻又急轉直下地回歸到日本21世紀以來天災人禍所帶來的、建築信念的崩壞。

 

追逐永恆安身之所的虛無信念助長了世界各地房地產的炒作和泡沫化,

但建築在災變下的如此脆弱、甚至反噬人的生存機會,

日本經驗促使建築師開始反思這種永恆性的荒謬,

包含被濫用卻提升到美學層次的混凝土工藝,

看似堅毅違抗氣候的水泥,從居家蔓延到山稜與海岸線,

或成為亡而不死的廢墟,想來真有一種『殭屍』般的錯覺;

於是『死亡的建築』成為他立論的核心,

一棟建築的誕生、代謝、死去,有如世間萬物一般短促,

但這種生命的謙卑其實才是地球資源耗竭與環境破壞當下、

與自然循然和平共存的永恆。

 

『死亡』因而不斷縈繞在心頭來到澎湖,

最終我來到望安島的花宅聚落時爆發。

最大的衝擊來自於:此地的死亡是如此昭然若揭,

在望安的每個角落、似乎都充滿了死亡的隱喻,

烈日之下,人曬成碳黑、被風雨刻鑿出沒有任何彩妝可以遮掩的皺紋,

而萬物都將褪成白色,

一張寫著”恭賀新禧"春聯從大紅金字、

最後褪成了薄脆的白紙以及灰色的文樣,

美麗的咾咕石、貝殼砂、漂流木,其實也都是珊瑚等動植物的屍體,

快速的風化、鹽蝕,艱難的生活與貧瘠的土地環境造就的景觀,

宅中的立棺作為一種未雨綢繆的體貼知命、以及高齡化人口外移的聚落境況、

蘇迪克以來的種種殘破與不及修繕粉飾的現實......

 

艷陽下一切都過曝,如此燦爛、如此蒼白。

 


然而,死去的物質又將回歸到自然無從違逆的循環之中,

生命也是,而人是如此不捨那種悲苦與驟然而逝,

於是他們仰望星空,在點點星芒之中看見諸神、以及那些逝去的靈魂,

成為點點微弱的白光羅織在夜空、如同夜光輝耀下的腳底白砂。

 

這種死亡是種慟嗎?

不盡然,因為它太赤裸了,

如此自然地在日常操演的現象,潮起潮落。

少了美化、少了掩飾、無從逃避,就是死亡;

沒有殭屍、沒有牌位、省卻超渡,就是死亡;

就是朝死而生的自然現象。

 

於是,我開始思考:為望安的藝術應該是什麼模樣,

學院系統不斷追求的材料學與修復理論,

那些城市中、追求純粹、安全而穩健的泛科學精神,

那些最終以美術館博物館等溫室為天堂的信仰,

是否能夠回應這座島嶼的意志?

 

同時,我帶來的畫材全都因為之前的連日大雨與積水而受潮,

電腦也因此『假死』了三天才恢復,

受潮的紙在學習經驗中,幾乎等於無法使用的廢紙,

這種『瀕死』的紙把我拉回到隈研吾對『死亡的建築』的想像,

也促使我執行了這次的創作計劃——一種註定死亡的繪畫的實踐。

 

為此,

1. 我迴避了壓克力顏料——幾乎只能作為工業產製色彩隱喻的媒材,

不希望在一個已飽受塑膠海洋垃圾所苦的海島環境使用塑化材質,

並且希望所有畫材是天然、能在風吹日曬雨淋後分解於物質循環的;

 

2. 我用海水取代淡水作為媒介劑,澎湖是個長期缺水的環境,

不想浪費淡水資源之餘,也希望藉由就地取材的實踐,

讓望安的水自然成為作品的一部分,

最終並藉由裡面的鹽分與有機物質、生物等作用,讓作品加速腐敗或毀壞;

 

3. 基底材使用了受潮的紙張與漂流廢木,

紙張幾乎每天受潮,於是反覆地日光曝曬與受潮就如環境的呼吸,

賦予了紙微妙而脆弱的生命;

漂流木已經開始腐朽,每一次加筆都可能破損或滲透過多的色彩,

它不是安全的、並隨時提醒著一種行將消失的感傷。

 

在這些媒材的運用上,我肯定作品絕對無法長久保存的特性,

它最終將如同這座小島上的人事物,快速地崩解消逝,

也如同那些走向死亡的一切、毫無罣礙而從容地回到生死的循環裡。

 

這次創作的主題有二:

1. 建築與空間的凝視

2. 人的景觀

 


[星塵 Stardust 1,2,3]

 

延續本身觀看星空的經驗而下,在貝殼砂、沒有光害的星空、與逝者和神祇信仰的基礎上,

我試圖從建築與空間的關係裡去看到星光可能從天際、草叢到咾咕石縫中,從新舊更迭、在廢墟中建起的折衷式新居前,

荒煙蔓草裡的白色小花有如靈魂或靈光、飄逸在風中;

 

咾咕石綿密的孔隙裡,是珊瑚礁的屍體、也是小草生長的溫床,澎湖居民甘於惡劣環境的認命、卻又不撓於採集咾咕石以延續命脈(婚嫁)的堅毅,

其實正交疊在每一堵屋牆之中;最終,華屋也會在烈日下變得蒼白,此時蔓生的草木已經不是茂生的隱喻、而是殘敗的明喻,但不知為何、那畫面終究是和諧的。

 

雖然我過往畫星辰會用噴灑的技法表現、比較接近真實的星空,

但這次希望呼應信仰與逝者的關係,所以決定一顆一顆點出,也作為一種儀式性的尊重。

 

 

 

[家族 Family]

 

我以為,澎湖島民們就像是仙人掌他們茂盛而群聚地生長,每一株就像是一個家族、

而每一根針葉就如同一個人,堅毅、扎刺、放棄了葉片的姿態而守住了土地的水與養份,

而聚落內的家族間是格外緊密的,如同絲線彼此纏繞著,

或許晚生嫩葉最後會向外延伸而去,但那交織的網與仙人掌的姿態依舊鮮明。

(原本有想以實際的絲線去纏繞真正仙人掌...但因為還是想畫畫而作罷)

 

[歷史 History]

 

花宅曾家的牆頭有兩隻魚型吐水,作為匯集雨水與排水之用,魚嘴在大雨滂沱時會有水柱噴出,是昔日匠師的巧思。

年代久遠,魚身上的釉藥已經褪色、龜裂,但卻也讓我在那裂紋中看到了呼應網狀交織結構的想像,

魚疏通了積水、擔起了建築上的風雨,留下了時空變遷的痕跡,而它吞吐出的,則是年輕一代繼續往前的未來,持續交織著。